周六的伦敦市中心，简直就像一锅煮沸了的汤。你根本分不清那是口号还是噪音，超过十万人的声音搅和在一起，变成了某种原始的轰鸣。圣乔治十字旗和米字旗混在一起，红白相间，晃得人眼晕，从议会大厦的钟声下，一直漫灌到滑铁卢车站，近一公里的路，全被这片人海给堵死了。
这本来有个挺好听的名字，叫“团结王国”集会。可这名字，在现场的气氛里显得特别讽刺。没过多久，瓶子就开始在空中飞，砸向警察的防线，然后就是拳头和推搡。那现场的一千来个警察，就像是想用沙袋去堵洪水，根本不够用。很快，戴着头盔、举着防暴盾牌的增援部队就冲了进来，气氛一下子就绷紧了。
就在这乱糟糟的当口，一个更离奇的画面出现了。一块大屏幕上，突然亮起了马斯克的脸。是的，就是那个特斯拉的老板。他的出现，就像往这锅沸水里扔了一块钠，瞬间炸开了。他隔着大西洋，对着十万英国人指点江山，说英国正在被左翼政府毁掉，说这个国家的根基正在被侵蚀。
人群的中心，那个嘶吼着的男人，是汤米罗宾逊。当然，这只是他的化名，他的本名叫斯蒂芬亚克斯利-列侬，是英国极右翼的旗手式人物。说起来，这人本身就是个麻烦集合体，案底厚得可以当枕头，袭击、欺诈，什么都有。去年还因为诽谤一个叙利亚难民，被法庭禁足，不许组织集会。可你看，他现在又站在这里了，号召力一点没减。他用那种近乎破音的嗓子喊，说现在的移民在法庭上享受的权利，比“建设了这个国家的英国人民”还多。底下的人，大部分是白人，像被点燃了一样，跟着他吼，骂工党领袖斯塔默，标语牌上潦草地写着“阻止船只”、“让他们回家”。
马斯克的话，无疑是给这团火又浇上了一勺滚烫的热油。他对着人群说：“身为英国人有很多美好的事情，而我所看到的却是英国的毁灭。”他把矛头直指“大规模不受控制的移民”，甚至直接喊话，说英国应该“更换政府”、“解散议会”。这番话，让现场的情绪彻底失控。有意思的是，就连英国本土另一个同样反移民的极右翼政党，都刻意和罗宾逊保持着距离，觉得他太烫手。可马斯克，这个美国科技巨头，却毫不犹豫地为他站了台。
然而，伦敦不是铁板一块。就在另一条街上，隔着警察拉起的人墙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番景象。大约五千人，举着“欢迎难民”和“粉碎极右翼”的牌子，针锋相对。他们是“反对种族主义”组织的人，在他们看来，分裂这个国家的恰恰是罗宾逊他们所煽动的仇恨。
傍晚时分，空气里的火药味终于被点燃了。罗宾逊的支持者开始向对面投掷杂物，甚至试图冲破警察的隔离。混乱中，一个男人满脸是血，被两个警察从罗宾逊的人群里架了出来，迎接他的，是对面人群毫不掩饰的嘲笑声。这一幕，几乎就是当天整个伦敦街头的缩影，一道无形的墙，把人们隔在两个无法沟通的世界里。
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火气？其实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。移民问题，早就成了英国社会一道最深的伤口，甚至比经济衰退更让人焦虑。那些源源不断乘坐充气船穿越英吉利海峡的人，成了许多英国人心里的一根刺。今年夏天，一个埃塞俄比亚男子在伦敦郊区性侵少女的新闻，更是彻底引爆了积压已久的情绪。那之后，各地收容寻求庇护者酒店外的抗议就没停过，有些甚至演变成了暴力冲突。
人群里，有个坐轮椅的老太太，她坚持说，这不是什么极右翼活动，这是“爱国”。她颤颤巍巍地说：“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英国人，这里是我们的首都。今天我必须为了我们的国家来到这里。”
最终，天黑了，混乱留下了一地狼藉。至少26名警察受伤，其中4个伤得不轻，几十个人被逮捕。在支持者眼里，这是一次“言论自由的庆典”，是民族自豪感的迸发；但在反对者看来，这就是一场放大种族主义仇恨的丑陋表演。夜幕降临，混乱渐渐平息，但空气里那股撕裂的味道却久久不散。那些在风中飘扬的旗帜，到底代表着骄傲，还是狭隘？恐怕这个问题，比街头的冲突更难平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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